打脸霍顿：孙杨到底嗑没嗑药？

◆事件聚焦：

2016年8月7日，巴西里约奥运会的第二个比赛日，男子400米自由泳决赛比赛中，中国游泳运动员孙杨以0.13秒的差距惜败澳大利亚游泳运动员马克霍顿，摘得一枚银牌。

不过，在比赛结束之后，金牌得主马克霍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孙杨为“Drug Cheat（嗑药的骗子）”，一时间引起海内外民众议论纷纷。

霍顿的言行激怒了很多中国网友，许多网友到霍顿的社交网站主页留言，要求霍顿为自己的不当言论向孙杨道歉。也有许多人认为这实际上是中澳关系不良的政治问题在赛场上的一个缩影，把这个事件上升到爱国层面。

也有一些人认为，孙杨在2014年确实因为服用禁药被WADA（World Anti-Doping Agency 世界反兴奋剂机构）禁赛处罚过，而且霍顿的言论只是表达个人观点，并无不妥。

各家各执一词唇枪舌战，也尚未争论出定论。孙杨到底有没有服用禁药？这种禁药是什么？到底会不会影响运动公平？相信这些才是网民朋友们最关心的问题。

带着这些疑问，网易健康频道采访了三位资深专家，从各自专业角度出发，谈谈对孙杨禁药事件的看法。

今天为大家请到的三位专家是：

张海澄：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心内科主任医师。

金锐：北京世纪坛医院药剂科药师。

曲怀：原中国反兴奋剂中心兴奋剂检测官、原北京奥运会官员。

◆从过往的新闻中得知，孙杨是由于2008年的一场感冒导致的心肌炎不得不服药的。关于孙杨感冒导致心肌炎这个问题是很多网友感兴趣的，能否详细讲解一下，感冒这种常见的小毛病是如何恶化成心肌炎这种危险疾病的呢？应该如何预防？

张海澄：

孙杨的心肌炎就是因为流行性感冒导致的，这对一个运动员来说就麻烦了：对于心肌炎患者来说，休息是最好的治疗。

一般的普通的感冒，不会引起心肌炎，引起心肌炎的感冒都是流行性感冒，有特殊性的病毒引起的。流感可能会侵犯到心肌，每次流感过后有4%的几率会感染到心脏，有人表现比较轻微，有些人表现就比较重，比如早搏和心跳过速，更严重的就可能导致心梗和猝死。

平时多锻炼，增强自身抵抗力，减少熬夜，不透支身体，多吃蔬菜水果多喝水，适时增减衣物，就能预防流行性感冒。有了流行性感冒之后应及时治疗，抗病毒的西药中药都可以吃，注意应该多休息不要劳累，减少病毒对心脏的影响，也减少心肌炎猝死的可能性。

◆在2014年，孙杨尿检阳性被查出服用禁药，后来调查得知他服用的是一种名为万爽力的药物，这种药品主要是治疗什么疾病的呢？

金锐：

万爽力的通用名叫做曲美他嗪，是一种作用较强的抗心绞痛药，临床上可用于治疗稳定型和不稳定型心绞痛、心力衰竭、心肌梗死等心血管疾病。

张海澄：

给孙杨诊断开药的是浙江省人民医院的主任医师屈百鸣教授，这种药叫做万爽力，主要成分就是曲美他嗪。曲美他嗪这种药物是能改善心肌代谢、相当于给心肌增加能量的一种药物，帮助心肌在感染病毒患上心肌炎之后能快速恢复。

目前曲美他嗪在临床上主要用于心肌的重度损害，例如大面积心肌梗塞、重症的心肌炎，用这种药物可以给心肌增加能量。不过这种药物到底有多大的作用，医学界也没有明确的研究证明。

◆万爽力之中含有的曲美他嗪是导致孙杨尿检阳性的“罪魁祸首”，那么这种成分对人体会产生哪些影响？曲美他嗪这种物质对人体的运动能力会产生促进作用吗？

金锐：

心脏是人体最重要的能量输出器官，而心脏的正常活动需要心肌细胞来完成。曲美他嗪作用于人体后，可以显著改善心肌细胞的代谢功能，增加心肌细胞对葡萄糖的摄取和利用，增加心肌细胞产能效率。同时还能增加冠脉血流量、降低心脏工作负荷。尤其是能够改善缺氧心肌的能量代谢，改善缺氧心肌的做功效率。曲美他嗪对人体的运动能力，尤其是耐力运动（容易处于缺氧状态）的促进和改善作用是肯定的。

张海澄：

确实有一些研究说，曲美他嗪具有改善心脏代谢、增强心脏能量的作用，除了对心肌以外，对肌肉也会有一些作用，所以这可能也是被列为兴奋剂的原因。

但是它不像一般的兴奋剂，它不能让人运动能力加强、让身体兴奋、感觉不到疲倦，也不像EPO（促红细胞生成素）能让人体血色素增高、携带氧的能力加强，从而增强运动能力。

曲美他嗪这种药列入兴奋剂也是有一点牵强的，但是既然已经列入禁药名单也是有它的理由，躺枪也是没有办法的。

停止服用曲美他嗪，后续的药效几天之内就会消除，所以后来的比赛成绩和这种药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们都知道心肌炎是一种危害很大甚至可能致死的的疾病，从孙杨的健康情况来考虑，这种药物是否需要长期服用？这种药物会不会对人体造成副作用？

金锐：

根据2013年欧洲心脏病学会关于心肌炎的诊断、管理和治疗共识，心肌炎急性期应该限制体力活动直至患者完全恢复，运动员应该暂时停止参加竞赛或者业余休闲活动。在临床表现消失后（起病以后至少6个月），运动员参加竞赛运动之前应该进行临床评估，以后每6个月都应该进行普查。

目前，由于具有心肌保护作用，曲美他嗪常用于急性病毒性心肌炎的治疗，疗程从4周（1个月）至24周（6个月）不等。药品说明书也提示“三个月后评价治疗效果”，提示其至少3个月的长期服药是合理的。

凡是药物都有副作用，曲美他嗪的副作用除了头痛、腹痛、消化不良、皮疹等之外，最重要的是可能引起帕金森症状，出现震颤、运动不能等表现，但在停药后可恢复，应定期进行检查。

张海澄：

没有证据表明曲美他嗪是非吃不可的，也没有研究表明这种药物是否需要长期服用，这种药属于可吃可不吃的药品。孙杨在医生的建议下吃了曲美他嗪之后可能觉得还是比较管用，所以就一直服用了好几年，没想到在2014年这种药品突然被WADA列为了兴奋剂了，遭到了停赛，这也是比较出乎预料，有点躺枪的感觉。

◆治疗心肌炎，含有曲美他嗪的万爽力是有替代药品的吗？其他具有相似功效的药品是不是也会导致兴奋剂检测不过关的情况呢？

张海澄：

由于曲美他嗪并非是治疗心肌炎必备的药品，所以也不存在是不是有替代品的问题，本来就是可吃可不吃的药品。

治疗心肌炎还有一些其他的药品，例如辅酶Q10，也是能给心肌增加一点能量，不过它和曲美他嗪一样，《心肌炎治疗指南》里都没有写进去，同样属于可吃可不吃的。

◆2014年曲美他嗪被WADA列入S6级禁药。请问，WADA设立的禁药等级根据什么依据划分？服用S6级别禁药会遭到何种处罚？

曲怀：

说先说明一下兴奋剂检查的模式，分为赛内检查和赛外检查。赛内检查是指在正式的单项或者综合赛事进行中（从运动员抵达驻地到离开驻地的时间范围内），运动员接受的兴奋剂检查叫做赛内检查；赛外检查是指运动在在训练及生活中（非比赛时间内）的兴奋剂检查叫做赛外检查。

那么世界反兴奋机构（WADA）发布的《禁药清单国际标准》中禁药清单是如何组成的，主要分两部分，一是“禁用物质”，二是“禁用方法”。所有的“禁用物质”都以S开头代表。

其中S6、S7、S8、S9部分的“禁用物质”属于仅限于赛内禁用物质。而其他S开头的“禁用物质”属于赛内和赛外都禁用的物质。那么问题来了，孙杨在2014年服用的曲美他嗪（Trimetazidine）属于哪类呢？在2014年这类药物还属于S6范畴内，并且是可观察类的药物，就是仅限于在禁止在赛内使用，而到了2015年和2016年的最新《禁药清单》中，曲美他嗪（Trimetazidine）已经变成了S4范畴内的禁药，成为了赛内和赛外同时严禁使用的物质了，说明程度升级啦！

2014年服用此类药物的处罚会轻一些，而今年如果出现服用曲美他嗪（Trimetazidine）的情况，处罚肯定会严厉许多，具体的禁赛时间等也要看申诉情况。

◆目前，曲美他嗪已经被重新归入S4.5级别禁药，只要不在赛内使用就不算违禁，对吗？这类禁药有什么特征？

曲怀：

被列入S0至S5和M1至M3的禁用物质和方法，都严格的被规定为不允许在赛内和赛外使用，他的范畴更广。S4类别的特点是激素和代谢调节剂，而曲美他嗪（Trimetazidine）是S4类别中第5中药物——代谢调节剂。临床表现为适用于心血管病人，主要作用是代谢旺盛，免疫力提高、抵抗力增强、避免心血管突发疾病等。

如果用于临床治疗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但如果通过此类药品增强心肌功能，从而提高运动成绩，这是完全不被允许的。

◆根据目前的分级规则，孙杨服用含有曲美他嗪的万爽力会被WADA判定为服用违禁药品并予以禁赛吗？

曲怀：

在2016年的《禁药清单》明确规定了曲美他嗪（Trimetazidine）是S4类别的禁用物质，所以毋庸置疑，服用的话肯定会被禁赛。

◆曲美他嗪在2014年被列入绝对禁止（S6）的禁药名单，从药代动力学的角度看，如果要求运动员正常通过尿检，应当提前多久停止服用药品呢？

金锐：

曲美他嗪主要通过尿液以原型排除，清除半衰期平均为6小时，根据这种药的消除特征，一般在5个半衰期以后能消除超过95%的药物，但是这种消除时间还与运动员生理状态和是否服用其他影响曲美他嗪代谢的药物或食物有关，会有一些变动。同时，我们不清楚尿检的检测限是多少，所以不能准确计算服药后经过多长时间能消除完。

◆目前曲美他嗪是被WADA归于S4级别（荷尔蒙及代谢调整剂）的禁药，仅在赛事期间禁止服用，这一类药物中还包括了胰岛素以及选择性雌激素受体调节剂，这些药品都是治疗什么疾病的？会对运动员的运动能力产生影响吗？

金锐：

胰岛素是降血糖的生理激素，胰岛素制剂是治疗糖尿病的常见药物。据报道，胰岛素被当做兴奋剂使用是因其能够增加肌肉中糖原的含量，提高耐力，并在赛后帮助其快速恢复；同时能够促进蛋白质合成，发挥类似蛋白同化制剂的作用，促进肌肉的生长。选择性雌激素受体调节剂也是一类兴奋剂，例如雷洛昔芬，临床主要是用来预防和治疗绝经后妇女骨质疏松的，关于其在兴奋剂样作用方面的资料不多，可能是与选择性的激动或拮抗雌激素作用有关。

◆与曲美他嗪同属S4.5级别的禁药还有胰岛素，属于“治疗用途豁免”药物，这类药物的使用需要哪些条件才不至于遭到WADA处罚？

曲怀：

这个前面已经说了，如果用于临床医用，治疗疾病，是没有问题的，但如果想通过此类药物提升运动机能，就是完全背离公平竞赛宗旨的。

◆历史上还有过运动员因为自身疾病遵医嘱服药导致兴奋剂检测阳性的案例吗？WADA对待这一类选手是如何处理的呢？

曲怀：

其实自从国际奥委会开始反兴奋剂行动以来，很多运动员都有过因为服药而检测出尿样阳性的结果，甚至吃肉也出现尿样阳性。个人以为，无论是哪个运动员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她）服药的动机，如果真的是为了取得竞技水平的提升，那就是让大众无法接受的，这是一个形象的颠覆，对运动项目本身的伤害也很大。

如果有过类似的情况，除了A瓶和B瓶尿样的结果外，WADA也会召开听证会，认真听取涉药运动员的申诉和情况说明，同时取证，最后根据实际调查情况确定处罚结果。

◆关于运动员因为疾病不得不服用药品导致兴奋剂检测阳性的事件，从医药健康的角度，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金锐：

运动员服药需要注意其中的兴奋剂问题，包括中药和西药，都应该向队医咨询。现在，很多兴奋剂检测会考虑到正常的治疗用药情况，并在尿检时设定检测限，例如伪麻黄碱、沙丁胺醇等，只有高于检测限的违禁物质才会被认为是违禁，这些都是反兴奋剂工作成熟发展的表现。从制度漏洞角度看，很多中药都具有兴奋剂样作用，但是并未纳入反兴奋剂检测。

◆小编的话：

无论孙杨知道不知道曲美他嗪已经被列入禁药名单，因为患心肌炎服用曲美他嗪确实是事实。心肌炎是一种危害性很大的心脏疾病，也极易复发，长期服药防止复发无可厚非。

但这种药物是否会对比赛成绩造成何种影响目前并未有定论，是否对运动竞技的公平性产生影响也无从得知，在当时情况下，如果用于治疗疾病按要求服用这种药品也不算违规。无论如何，孙杨都因为自己的过失已经受到相应的处罚。

不过，这些事件早已经成为过去时，如果因此指责一名在赛场拼搏的运动员是“嗑药的骗子”，未免过于武断，这种不负责的言论与体育竞技精神也是相悖的。

当然，理性观赛也是非常值得提倡的态度，能不能站在领奖台上不是衡量一名运动员的唯一标准，能够站到奥运会这个赛场上的每个运动员都值得我们骄傲，衷心希望每一名征战里约的中国奥运健儿都能平安凯旋。